我在北京的生活　－６ - 北京

再回到校園。我們拜訪的時候，北大的操場正在整修，另一棟大樓也在重建，一片塵土飛

揚。我跟小鄒、小高曾經抽空上戶外籃球場打了一次球，自我感覺不錯，只是籃球場幾乎

空無一人，大多數來運動的同志都去了隔壁的足球場。另一次，我和申晨散步經過體育館

，聽到裡面傳來運球聲，進去看看，發現一群鬥牛正起勁的年輕人。申晨說那是校隊；他

們實在不強，打法倒是很有台灣公園附設籃球場裡、厲害老人的風格。



我們四個人的課，時間都不一樣，為了等其他人一起行動，有時就去旁聽一些其他的課程

。進入特定大樓需要上課證，而我的證件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失了，所以都得先等別人進去

，再從一個秘密的門下滑出上課證，我才能進去。我旁聽過小鄒和小高的「電影藝術欣賞

」課，課上看的是Wayne 主演的The Searchers ，藉以討論相關的美國文化。因為沒有字

幕，片子又是老片，小鄒和小高都昏昏欲睡，討論的時候，大家也不甚踴躍。另一次，和

小刁一起旁聽西洋文學課的Iliad ，老師用投影片，配合文本介紹，記得也是相當的沉悶

。最後一次的旁聽，是跟小吳一起上「民族與社會」，這堂課就令我相當的驚艷：教室最

前方的教授提出了一個問題，大家就舉手搶答，教授說不對，再點下一個，還是不行，再

點…一直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，都有人不斷的舉起手來，即使答案不被教授認可，還是

前仆後繼的勇敢發表意見。教授一直到了最後，也沒有提出問題的答案，而是讓大家下禮

拜再來。教授提出的問題很簡潔，是定義類的問題，而從同學的回答中，他問出更多的問

題。台下同學的答案，雖然有些論點頗為偏執，有些似乎可笑，那種勇於表達自我的態度

，卻令我感到相當震撼；台灣的學生，在班上領頭的兩三個人答完、卻不被接受過後，就

都靜靜的坐著等答案了，相較之下，少了這師生來往答辯的過程，也就少了更多思考和表

達自己的機會，而直到現在，我在台大裡也沒遇過幾個這樣的教授。



下了課，在校園裡自在散步的時候，常常會看到一群群的學生──小學生、中學生、高中

生，穿著制服、帶著帽子，前面一個搖著旗子的領隊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逛北大。這是群

懷抱著夢想的小朋友，夢想著將來有一天能夠考上北京大學，所以由學校老師、主任帶領

，或是補習班湊人，先來踏踏這個十三億人心目中、第一學府的土地，感受一下千辛萬苦

考進來以後，擁有的是個怎樣的環境。我們實在很幸運，不用經過百夜苦讀的寒窗、萬中

挑一的選秀，就能來北大上課，實際體會北大所擁有的一切，而這些是旅行團、朝聖隊都

享受不到的。每次看著北大的同學們，又會重新想到，他們得要經過多少努力，才能站在

這裡，才能背起這塊閃閃發亮、卻又沉重無比的招牌，不禁心生一股悲涼之感。似乎很多

人在心裡，偷偷把北大設定為自己的終極目標，一旦考上了北大，接下來的一生就無所事

事了。如果人一生的最高峰，停留在二十歲時的成就，那更不如在二十歲失敗，而在四十

歲、甚至六十歲有所成就的人。想起高中的時候，我的導師常對我們說的話：不要因為現

在你在這兒就滿足了，不要因為將來你考上了台大就滿足了，一旦停了下來而感到滿足了

，就代表你也只有這樣而已了。謝謝你，我的導師；看了很多例子，我更知道自己不能停

止前進。



在北大一個月，可惜的是始終沒能進圖書館看看。進圖書館需要上課證，我的證件丟了，

又不能借別人的進圖書館，是以始終無緣。倒是好好看了令一個很不錯的地方──北大校

史館，那兒記載了北大創校的歷史、校歌、校訓、歷屆的名人，包含梁啟超、徐志摩、胡

適。參觀的時候，四周很沉靜，我們完全浸淫在北大大學堂神聖的氛圍裡，渾然忘了時間

的流逝，離開以後，腳下這塊培育無數菁英、萬人景仰的土地，也似乎又被賦予了新的意

義。



想起幾件前面沒說的事，現來補充一下。我們剛到北京的那幾天，隨時昏昏欲睡，尤其是

早上坐在冷氣車裡時，後來發現，走在大馬路上依然如此，大概是空氣品質太差了；幾天

後漸漸習慣了，才好些。那時候知道北京治安不好，背背包的小吳和小鄒就乖乖聽舅老爺

的話，把背包背在前面，走起路來招搖的挺像台灣的七爺八爺，也算是另類的文化宣傳。

雖然空氣不好，但是其實並不很熱，四十度什麼的大概是誇張了，北京比起台灣乾燥許多

，大概因為如此，夏天也比較舒服。



住進萬國城，小劉告訴我們：到哪兒買東西都要記得砍價，只是剛開始不甚熟手，買什麼

都會被削一筆，大家逛起街來就小心翼翼、必定兩人以上結伴同行，卻往往也沒什麼用。

接近地鐵站有一家四川餃子店，大家一起去過一次，東西還好，但是女服務生對小高好像

有點意思，小高就私下自己又去吃了幾次餃子；北方人做生意的手法真是了不得。



北京的四川店很多，有天晚上，小鄒和小高騎車回家報告，他們在鬼街看到一家四川烤魚

店，門口大排長龍，隔天晚上我們就預約了四個位置。四個人中，小吳、小高不吃辣，小

鄒吃一點，我能吃辣，大家看著菜單，就想點個「中辣」來試試，我心想四川辣椒豈是好

相與的，馬上阻止了他們，他們不服，於是大家折中，指定「小辣」。一會，碩大的一條

魚擺在一個鐵盤裡送上來，另外點的菠菜、牛肉丸也都放在盤裡，湯頭呈現一股暗紅。小

吳先吃起菠菜，小高先吃起牛肉丸試試辣度，誰知道配菜才是吸飽了湯，辣的夠勁，小高

咳了起來，小吳放下了筷子拿紙擦起了鼻子。我夾了一筷子魚，感覺微辣而已，畢竟我從

小吃韓國辣麵長大，也不是好相與的。一會兒，小高和小吳又重新加入戰場，這次改吃魚

，吃了幾口又受不住了，雙雙放下筷子，又吸起鼻子。一會兒，他們翻臉說：「不吃了！

」就雙眼紅紅的一直抓衛生紙去了。小鄒和我看著那條大魚、剩下的一堆菠菜和牛肉丸，

非常無奈的動起了筷子。經過了一番努力、用掉了幾張衛生紙，終於把鐵盤清的差不多，

四個人雙眼紅紅的一起回家了。而隔天早上，是北京四人行廁所搶得最兇的一次。



（待續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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